—莫仔

独一份儿

【南甜】《赦恶》六十三—情根深种


——他设想过他们的每一种未来,却偏偏遗漏掉了死亡。





骑着单车的少年挟着夏日的清风朝镇子出口而去。




当凶案的影子渐渐褪去,静谧了一段时间的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。




路过镇口的一间小店时,少年捏了捏车把上的闸,他用腿撑住车子,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小店。




大敞的门一直保持着南叔回来时的模样,一分一寸都未曾动过。




身后理发店的帘子发出一声轻响,阳子循声望去,原来是陈靓丽出来晒毛巾了。




“姨。”林季阳朝陈靓丽高喊一声。

见陈靓丽抬头望向自己,阳子竖起手指,指了指张九南的小店,仿佛在问陈靓丽,今天南叔也没有下来看店吗?




陈靓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九南的小店,吧台里黑洞洞的,桌面儿上都快要落灰了,也不见张九南的身影。




陈靓丽撇了撇嘴巴,朝阳子摆了摆手。




林季阳扭回了头去,看了两眼后,他腾了一下脚蹬,骑着车子飞奔出了小镇。




圆月如玉盘,在银河边儿上摇摇欲坠。一顶苍穹从北贯穿到南,倬彼云汉,昭回于天。




生活在小镇的其间一点好处,就是可以在褪去浮热的夜晚,枕在夜风习习的楼顶上,数清苍穹顶里坠着的星星。




夜风中送来草木的清香,椅子里的人微微阖着眼睛,静的像是睡着了。




与此同时,二楼房间里的身影一把掀开了床上凌乱的被子。




被子里没有人。

阳子看了一眼敞开门的阁楼间,他放下手里的被角,转身朝阁楼走去。




身后的门发出一声轻响,夹杂着落地的脚步声。林季阳定定的瞧着月亮下的那把椅子,他要找的人,此刻就坐在那把椅子上。




听到动静,椅子里的人动了动耳朵,但没出声音。




“藏的够严实的啊。”林季阳回手带上门,抬腿朝张九南走去。




听到这话,椅子里的张九南闭着眼睛勾起唇笑了笑。




说话间,阳子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,他低头看了一眼藏在椅子里笑的正欢的张九南,自个儿收膝盘腿,坐到了他的手边。




“喏。”张九南从旁边的小桌上拎起一罐未开封的啤酒,递给了自己的右手边。




林季阳一把拉起了拉环,喷涌出的泡沫顺着罐身,浸湿了他的手指,吓的阳子赶紧凑过去嘬了一口。

这时节里,一口清凉的啤酒灌下去,真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通透了。




“怎么?”张九南斜眼瞅着狼狈饮酒的林季阳,低低的哼笑了一声,“怕我出事儿啊?”




“当然!”林季阳抿了抿嘴,口腔里泛起了一股麦芽儿的香气。




“小樊已经出事了。”阳子轻咽了一口唾沫,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捏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



话还没说完,易拉罐覆于唇上,酒液又封住了唇。仰头之间,林季阳的喉结上下翻动着,又灌了半瓶啤酒下去。




“我总不能,再看着你出事吧?”林季阳看向椅子里的张九南。




张九南对上了阳子的目光,他用肩膀顶住椅背,又往椅子里坐了坐。




“哎…”张九南一双眼遥遥望着天边一轮皎皎明月。




“小樊,”抿起的唇又递进齿间,张九南嗫着唇边的软肉,转脸儿看向阳子坚毅的侧脸,“死了麼?”




易拉罐的底部边缘静静的磕在楼顶的水泥地上,听到张九南问的这个问题,阳子迎着月光抬起了头。




“不知道。”阳子轻轻摇了摇头。

半晌过后,张九南听见他又添了一句,大概吧。




“哦。”张九南又把身子拧了回去。




眼中是存有沟壑的月亮。




几天过去了,张九南仍然感觉陈魏是在骗他。




所有人都在骗他。




那些说樊霄堂去世的人,都是在骗他。




他到现在都感觉樊霄堂仍然像从前一样,生活在他的世界里。




那种感觉真实到,仿佛他只要走下这层楼梯,他依然能见到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。




“小樊出事的时候,你去哪儿了?”

阳子盯着张九南的目光有了些许松动,半瓶啤酒下去,他的脑子也渐渐昏沉了。




“我?”张九南蹙着眉想了一会儿。




樊霄堂出事儿的时候,他正被陈魏翻过来覆过去的审着问呢。




“我那时候在公安局呢。”




哦。

林季阳闻言心下了然,怪不得呢,找了半天找不着他,原来这老小子真是像他们说的一样,

造了孽,去公安局躲着了。




“诶。”张九南碰了碰阳子的肩膀。

“嗯?”

“你,”张九南探头过去,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咿呀一声响。

他看着阳子的侧脸,沉吟着,足足拖了十几秒才小心翼翼的跟他打听起关于那天的情况。

“见到,樊霄堂,最后一面了吗?”




“嗯。”阳子虚虚的点头。




“我见到了…”




樊霄堂出事儿的那天,他与贺骁、三旺像之前许多个清晨一样,游走在迟到的上学路上。




这也不怪他们,今天的小镇有些不太平,光警车就在后街停了十余辆,他仨躲在人群里看热闹,一不小心就忘了还有上学这回事儿了。




走着走着,贺骁耳畔忽然捕捉到了一记警笛声,他举起目光四下望了望,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小镇的前方。




“今儿是咋了。”贺骁纳罕道,“都扎堆犯事?”




三旺与阳子闻声望去,这次他们所看到的,是许多辆警车停在镇口,将南叔的小店围的水泄不通。




“不不,不会是,”三旺一出声,林季阳立刻朝他递去一眼。

“南,南叔和,小,小樊,出什,什么事,事了吧?”看到阳子的目光,三旺惴惴不安的说出了心中所想。




三旺的话像是给俩人敲了敲警铃,几人对视了一眼,脚步匆匆向小店的方向奔去。




“我屋企老张讲,说流了一地的血,哎吖,很惨喇…”阿婆绘声绘色的与一旁的邻居讲起她丈夫今早所见的案发现场,讲的有鼻子有眼的。




“你说谁流了一地的血?”林季阳一把攥住了阿婆的手腕,刚刚阿婆与邻居的对话内容他全都听到了。




“喂呦你吓我一跳!”阿婆被他吓的连连拍起胸脯,顺一顺没喘上来的那口气。




她回头一瞧,几个半大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。




“没有啦,细路仔家嘅,打听呢个做咩…”阿婆匆忙的噤了声,生怕给自家丈夫惹麻烦。




阿婆的话并没有打消阳子的顾虑,他面色凝重的盯着被警察用警戒线封起来的小店,心里总觉得不踏实。




三旺拍了拍他的肩膀,林季阳纳闷之际,却见三旺朝贺骁的方向努了努嘴。




他俩在人群里探听消息的时候,贺骁已经拨开混乱的人群,朝中央挤了进去。




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内,身穿制服的刑警在小店里进进出出的忙碌着,贺骁踮起脚,朝小店里面看了一眼。

小店里人来人往,挡住了他的视线,他什么也没看见。




三旺看了一眼阳子,示意他跟不跟?




“走。”林季阳率先朝贺骁站立的方向挤了过去。




等待法医勘察完现场,排除他杀的怀疑后,几名警察抬着装有尸体的裹尸袋从小店里走了出来。




尸体一被抬出来,便引起了一片小范围的躁动。




刑警们把裹尸袋轻轻的放到了台阶下面。




牛津布的袋子静静的躺在阳光之下。袋子的拉链没有拉紧,露了一丝缝隙,在警察们挪动搬抬的过程中,贺骁匆匆掠了一眼袋子里面的人。




肩膀抵住了肩膀,阳子被人群挤的东倒西歪的时候,垂在一旁的手臂却被另外一只手给死死的擒住了。




四指如铁钳般箍进他的皮肉里,捏的他的手臂隐隐作痛。林季阳诧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贺骁,却发现贺骁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袋子,攥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因为过于用力,竟然已经瑟瑟发起了抖。




“樊霄堂。”贺骁低喘着喃喃自语,似乎被裹尸袋里的尸体吓到了。




“什么?”林季阳歪着脑袋看向贺骁。




“樊霄堂…”贺骁重重的吞咽下一口唾沫,他僵硬的转过头,看着林季阳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,“袋子里装的,是樊霄堂…”




贺骁的话犹如晴天里一记霹雳,劈的三旺和阳子站在原地,没了动静。




警戒线被一只手臂挑起又放下。

林季阳弯腰,踏入了警戒线里。




离地上的袋子越近,腿越不听使唤的打起了哆嗦,几步没走完,林季阳差点儿软了腿跪到泥土里。看着不远处的裹尸袋,阳子的心像栓了一颗石头,跟着袋子里的尸体直直的向下坠去。




“干什么呢!”有眼尖的刑警看到有人越过了警戒线,他把警棍别在腰上,朝几人走了过去。




“袋,袋子,里里的,是,是我,同,同学。”三旺向走来的身影急切的辩白着。

一句话没说完,他与贺骁便被警察推搡着,挤到了警戒线的边缘。




身后好吵啊。




摒弃掉余光里晃动的人影与争执的吵闹声,林季阳默默的蹲到了小樊身边。




他捏着袋子上的拉链,把袋子打开了一个缺口。




缝隙里露出了人的眉峰。

只看到眉峰,林季阳像是被人一拳打在了天灵盖儿上,眼圈在一瞬之间红了个彻底。




他红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




拉链被那只手拉扯着,继续向下走去。




直到一张惨白的小脸从袋子里彻底露了出来,林季阳单膝跪在蓝色的裹尸袋旁,脑袋里炸了窝似的嗡嗡作响。他出神的看着袋子里那张熟悉的小脸,一时间竟然连哭都忘了。




“这还有一个。”店里的刑警指了指台阶下面的林季阳。




半边身子被维持秩序的刑警拖拽了起来,林季阳猛地一甩胳膊,朝身下的土地重重的摔去。




摔倒的身躯砸起了一片灰蒙蒙的尘土,挣脱开手臂上的枷锁,林季阳手脚并用,朝地上的裹尸袋爬了过去。




狠狠的一撞。指尖刚碰到蓝色的袋子,胳膊就又被人拖了起来。




“张九南还没来呢!你们谁也不能把他带走!”

林季阳被几名警察拖拽着,朝警戒线外走去。挣扎的过程中,阳子奋力的蹬踹着脚下的土地,他拼尽全力想要把胳膊从禁锢中挣脱出来,身躯在黄土里被拖出了一条痕迹…




“我和贺骁,三旺,我们总觉得,你没来,就不能让他们把樊霄堂带走。”

说到这儿时,阳子无奈的咬了咬牙。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流进了楼顶的月光里。




“我们给你拦人,拦的都让警察上铐子了…”




扬起的灰尘迷了许多人的眼。

那天清晨,几名少年横在现场,声嘶力竭的维护着人们口口相传的“杀人犯”,不管在场的警察好言相劝还是恐吓威胁,他们死活就是不让刑警与法医把人带走。




“那一天,我们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。”

林季阳吸了两下鼻子,他瞪着醉眼看着面前的张九南,几乎要捏碎掌心里的啤酒罐。




“你也,也没有接…”




林季阳的头深深的埋了下去。





这一刻,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没有给张九南打通电话的清晨。




眼瞧着蓝色的裹尸袋被几名刑警抬上了车,贺骁几人朝车子驶离的方向追了过去。




奔出去的身影被身后的刑警死死拽住。

隔着胸前闪闪发亮的警徽,林季阳任由警察拽着,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…




椅子里的张九南动了动身子,他伸出手,轻轻的抚摸着陷入自责情绪里无法自拔的林季阳。




“直到后来,我听别人说,”林季阳凝视着眼前的张九南,“说你杀了人,去警局里自首了。”




“好像在那一刻…”

阳子有些醉了,说话间,他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,鼻梢儿已经挂不住一颗泪,“我就突然,原谅你了。”




林季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他翘着嘴角,红着鼻头,斜眼瞅着张九南,眼睛里泪光流转。




四目相对,张九南看到林季阳朝自己释然的笑了笑,似乎真的已经释怀了。




“羡慕我吧?”阳子抬起手,轻拍了拍张九南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。




“嗯。”张九南的手正抚摸他颈后的发茬儿,听到阳子问,他轻轻的点了点头。




透过眼睛里的泪光,林季阳看到张九南闭上眼睛,又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


睁开眼,看着阳子含着热泪的眼睛,张九南欲哭无泪似的浅浅的笑了起来。




“羡慕。”张九南轻笑着跟他说。




此时此刻,见过樊霄堂最后一面的人,都成了张九南所羡慕的对象。




“我不仅见过他最后一面。”林季阳咂了咂唇,“我还,还抱过他。”




指尖相碰,既算是抱过了。

樊霄堂活着的时候,他没有抱过他一次。

直到他去世的那天,他隔着厚厚的裹尸袋,重重的抱了他一下。




蜷起的手指与易拉罐的拉环相碰触,月光下,不知是谁又开了两罐啤酒。清沫泛白烟,相顾两无言。

两人对坐于洒满月光的楼顶上,任凭冰凉的酒沫儿沿着嘴角流进了胸膛。




再收回目光,人已经醉了。




林季阳闷闷的打了个酒嗝,半醉半醒间,他恍惚听到张九南说起了什么。




“他才十六岁呢。”张九南饮了一口酒,目光在夏夜的黄昏里行走,黑色的瞳仁里盛的是连绵不绝的青翠远山。




“他还没有来得及,过十七岁的生日。”




说着说着,张九南唇边的易拉罐滑了下去。




“我都打算好了,今年他十七岁的生日,我不让他回家过了。就在店里,我给他过。”




林季阳觉察到自己已经醉了,他偃旗息鼓,安静的做起了张九南的听客。




张九南低下头,摇摆不定的目光里是椅子边缘的棂。




“我想着,再等等。”张九南伸出手抿了一下酸疼的鼻尖儿,“等过两年,等他的病好一些,我就关了店铺,带他出去转一转,玩一玩。”




提及此,张九南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,轻柔的月光抚过他的脸,月光下的人淡淡的笑了起来。




“他太没有安全感了,”张九南抿了一下唇边的酒沫,眼睛里有怀念,“他需要反复确认,我是爱他的。”

“所以,我想等他到十八岁,我们就登记,结婚。”




“那如果,”阳子打断了张九南的话,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们面前的那块空地,“此刻,樊霄堂,就站在你面前,你会跟他说什么?”




“我大概…会抱他。”张九南向后仰起了脖颈,他闭起眼睛,想象着脑海里的画面。




我会亲他,狠狠的亲。




也会吻他,慢慢的吻。




“我可以在他需要我的时候陪伴他,照顾他。”张九南手里的易拉罐掉在地上,发出了一声轻响。




四周很静,小小的虫隐藏在黑黑的夜里,发出窸窸的声响。




过了许久许久,林季阳才又听到了张九南的声音。




“惟独爱这个字,”张九南说,“我不敢大张旗鼓的告诉他。”




这大概,是一个成年人爱的最深沉,最窝囊,也是最最无助的地方了。




“所以直到他死,他都没有听到你对他说一个爱字,对吗?”

林季阳喝的身子已经不稳了,他的声音摇摇又晃晃,连带着目光也跟着晃了起来。




喉结在喉咙里小幅度的攒动着,张九南凝望着远方的夜色,夜色就在他如水的目光里,散掉了。




他设想过他们的每一种未来,却偏偏遗漏掉了死亡。




“我一直觉得,‘我爱你’,是两个相爱的人,在诀别时才会说的话。”




平静的话听的林季阳心口骤然一疼。




“只要我不跟他说,我们,可能就会有再次相见的机会。”

张九南不知道阳子心里的波动,他静静的,自顾自的说了下去。




“只是我没有想到,他竟然,真能狠的下心,撇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。”




他走了。

又留张九南孤身一人在这凡尘里,游走于高山阔林之间,连灵魂都无一隅任其栖息。




“南叔。”林季阳喝多了酒,连眼神都变成直勾勾的了。




“嗯?”张九南从回忆里抽身出来,看向喝醉的林季阳。




“明天…继续开店吧。”

一句话没说完,林季阳的脑袋已经抵在了张九南的手臂上。




沉沉睡去之时,张九南听见他咕哝着,又说了一句。




他说,像…以前一样。




几只浑圆的雀儿在小店外的空地上翘着尾巴轻巧的蹦着,它们时不时低下头,用尖尖的喙啄食埋在泥土里的草籽。

在小巧的身影之后,一小块平整的黄土伫立在那儿,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,有人曾在它们上面躺过。




红日和暖,天边的烟云慢慢的舒卷,缓缓变淡薄。门外的鸟儿扑棱着翅儿飞起。

一个身影隐坐在吧台里,自始至终未变换过姿势。




空了许多日的摇椅终于在今日迎来了它旧时的主人。




他懒懒的坐着,像是被嵌进了时光里,仅剩的思绪也被那人带着逝去了。

不动也就罢了,但凡动一动,连带着骨头缝儿都泛着淅淅沥沥的疼。




深邃的目光落在门外的台阶上,他希冀能在那儿找寻到一个男孩的身影。




中午时分,对面理发店的老板娘来过他的小店。




他被刑拘了多少天,小店就空了多少天。

如今再次踏上小店外的台阶,陈靓丽竟然生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。




小店背靠太阳,有些阴冷,穿着T恤的陈靓丽眼眶微红的瞧着椅子里的张九南。




“你…”

再见到旧人,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一句话,眼圈便已被旧人染红了。




张九南的身上依然穿着那天去自首时所穿的旧衣服。青色布满了下巴,也爬进了他的目光,眼睛里伫着一潭死水,无论看什么都是无波无澜的。




张九南呆滞的凝望着店里的某一处角落,不过十余天没见,他原本丰腴的两颊竟已深深的凹陷进去。




他就像,突然老去了十多岁一样。




看到张九南这副模样,陈靓丽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里。

她低头看了看桌上,没有在桌子上发现刀与剪子等利器的行迹,陈靓丽默默的退出了张九南的小店。




纤细的身影低着头从小店里走了出来,她站在台阶上,看到自家丈夫隔空指了指她身后的小店,眼神里盛满了同样的担忧。




陈靓丽对着丈夫轻轻的摇了摇头,她走下台阶,朝张玉荣走去。

“他就系度坐,问咩都不过,等再过两日吧…”




张九南就这么静静的坐着,谁来也不理。




他从早晨坐到了中午。




又从中午坐到了下午。




暮色将至,残阳如织。




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张九南的思绪。




张九南一开始以为是自家姐姐打来的。自从他出事以后,他姐姐给他打过几十个电话,他都没有接。




张九南动了动身子,拿起了桌上嗡嗡作响的手机。

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数字。




张九南手一滑,将手机覆在了耳朵上。




“您好,是张九南先生吗?”

电话那边是一记甜美的女声。




“…是。”张九南清了清嗓子。




“是这样的张先生,”

一听电话里是张九南本人,对面的声音明显轻快起来。

“我们是融城市第二安定医院问诊台的工作人员。”




张九南静静的听着,没有说话。




那边听到张九南没有动静,又继续说了下去。




“我们这边显示,您之前预约了六月三十号傅医生的个人门诊,但是那天您没有来。”




“我们给您打电话是想向您确定一下,七月三十号傅医生的问诊还要继续帮您预约吗?”




嗞嗞的电流声从听筒里穿过,扰乱了张九南平静的思绪。




听到小护士的提示,张九南忽然忆起了傅医生的模样。




傅医生是一个好医生。曾经还给过小樊两块糖。




可是,以后张九南再也没有去见傅医生的机会了。




“孩子,去世了。”张九南抿了抿发涩的双唇,他每说一个字,都相当于在心上又划下一刀。




等熬过心里那阵隐痛,张九南的嗓音似蒙上了一层被岁月侵蚀的锈迹,“我们,不治了。”




“啊…”听到这样的结果,听筒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歉然,“对不起啊张先生,我,我们,没有了解到这个事情。”




“没事。”张九南将耳边的电话拿下来,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。




手机被扔到了桌子上。




小店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。




张九南抬起目光,看着门外似血的残阳。

心里有大片大片的枯荷,眼睛是流不出眼泪的。




情到深处,谁也没有办法回头了。




樊霄堂啊樊霄堂。




像是缅怀的有些过分了,一句话没说完,眼泪已经淌过了鼻梁。

残存的自尊促使张九南以手掩面,可是最终,他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。




咱们两个人,

一个尸骨未寒。

一个,孤独终老…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有的时候,大人可能真的还比不上孩子。

怎么说…

还是,挺遗憾的。

遗憾樊霄堂至死都没有看到张九南留给他的那封遗书。



划重点:我已经连更好几天了,我累了,我也要连歇好几天。哼!!【掐腰!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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