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莫仔

独一份儿

【南甜】《赦恶》六十二—爱人


——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



根据张九南提出的要求,陈魏着手安排人对张九南进行了第二次审讯。




审讯的日子定在六月三十号。




那天是个晴天。

张九南坐在审讯室里,看着身着警服的一男一女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落座。




女警察落座后便掀开了手中的电脑,看样子是负责记录的人员。




瞥了一眼负责审讯的警察,张九南的头又低了下去。这俩人看着面生,他不认识。




类似于释放前的例行询问,已经不需要陈魏到场了,可是陈魏依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他要旁观审讯张九南的整个过程。




一切准备妥当后,坐在中央的年轻警察看了看陈魏,似在获悉他的首肯。

陈魏点了点头,年轻警察收回目光,望向了坐在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。




“综合全案证据,我们对嫌疑人张九南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。应嫌疑人要求,现在对嫌疑人进行二次审讯。”

年轻的警察一开口,声音脆生生的,夹杂着一股子不容侵犯的正气。




女警察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,敲击键盘的咔咔声音响彻在审讯室里,不绝于耳。




“我们相信,对于你本人的罪行,你是诚实的。”年轻警察看着神情呆滞的张九南,“可是你也清楚,我们想问的是什么。所以,在接下来的询问中,请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。”




张九南点了点头。




“你的名字。”

年轻警察歪了歪头,看着椅子上的张九南。




“张九南。”

安静的审讯室里响起了一阵清嗓子的声音,太久没说过话了,张九南也听出了声带里撕裂的钝感。




“年龄?”




“二十七岁。”




陈魏一直观察着张九南的反应。他觉得张九南此时表现的才像是一个真正的死刑犯。

既无欲无求,也不悲不喜。

樊霄堂的死,好像把他所有的精气神儿都带走了。




“你与死者樊霄堂,是什么关系?”

年轻的警察向前压了压身子,探寻的目光盯住了张九南的眼睛。




是,什么,关系。

听到警察问的这个问题,张九南垂下了头。




是什么关系…




手腕上的铐子卡进了衣服的褶皱里,拇指压在食指上轻而缓的蹭着。




审讯室里静悄悄的,所有人都抬起目光,等着嫌疑人来回答这个听上去并不难回答的问题。




“…爱人。”

张九南翕动着唇。他说,我与樊霄堂,是爱人。




鼻头酸了酸,泪已遮住了掌心里交错纵横的纹路。




陈魏的目光放回到张九南身上,他看着张九南坐在椅子里,像他们单独会见的那天下午一样,呜咽着,断断续续的,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


“你这是在接受审讯我告诉你!”

听到张九南的回答,年轻的警察当即拍案而起,他觉得,这个不被世人认可的回答,是对他询问的一种亵渎。




可是张九南不这么觉得。




眼泪一滴一滴,落在了身上的看守服上。

张九南把头埋进胸膛里,阵阵追悔莫及的哽咽声传来,椅子上的人已经哭的不能自抑。




凡尘情字三千种,惟有造化最弄人。

明明,已经爱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。

可是直到樊霄堂死,他都没有让他听到,他最想听的那句话…




僵持不下间,陈魏轻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胳膊。

“继续吧。”




看守所的窗户裂了痕,正午的阳光从那道缝隙里照了进来。

融城市第三看守所里,一个男人塌着肩膀坐在椅子上,涕泪交加的向在场所有人说起他与他的爱人相识的经过。




手上的镣铐反射出的光,锁尽了他破碎不堪的前半生。




这场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。




随着张九南交代完最后一个字,审讯室里的敲击声戛然而止。




“我看看。”年轻的警察凑过去看了看电脑屏幕。

女警察给他侧了侧电脑,屏幕上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他与张九南的审讯记录。




“陈局。”年轻警察转头看向陈魏,示意审讯可以结束了。




“嗯?”陈魏从张九南身上收回目光,看向一旁的两人,“结束了?”




两位警察点了点头。




“行。”陈魏撑着椅背,站起了身子。

他一站起来,两位年轻的警察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。

“辛苦了。”陈魏向俩人颔了颔首。




几人正说话间,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,两名狱警走进审讯室,朝椅子上的张九南走去。

审讯椅上的隔板被打开,张九南拱了拱身子,在脚铐的碰撞声里,他被两名狱警的押解着,弯着腰站了起来。




陈魏的目光刚巧与他对上。




干涩到裂出血迹的唇动了动,张九南朝陈魏轻轻的点了点头,似乎在跟他说“麻烦了。”




陈魏站在那里没有动,张九南在他的目光里,由狱警押着,朝门口走去。




衣服上“融城市第三看守所”的字样在斑驳的光线里变的越来越淡。




脚步停在了审讯室的门前,一束温暖如玉的光从看守所的一角窗户里照进来,拂在了张九南的面颊上。

张九南抬起头,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眯起了眼睛。

窗外的天真蓝啊。




“张九南。”陈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


张九南回头看了他一眼,他朝陈魏扯唇笑了笑。




再转过身,张九南的身子一软,整个人直直的朝地面扑了过去。




“陈,陈局,”其中一名狱警护着张九南倒下去的身形,不知所措的看向审讯室里的陈魏,“晕,晕过去了。”




张九南最终以谎报案情,提供虚假证言,影响行政执法机关办案的罪行处以了十五日以下的拘留。




十日期满的那一天,张九南在管教“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”的嘱咐里,踏出了第三看守所的大门。




身后的大门开启又关闭。




风吹起张九南的衣襟下摆,张九南站在看守所紧闭的大门前,看着门外的风景是那么的陌生,在里面待了十天,像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



正当张九南看着风景发愣的时候,一辆从远处驶来的警车带着掀起的灰尘,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他的面前。




车窗应声而落,露出了里面一张带着墨镜的脸。




“上车。”陈魏指了指身后的空座位,“顺路,捎你一程。”

车后座上还坐着两个刑警,张九南只能委身与他们挤一挤。




张九南坐进来以后,鸣着笛的警车朝小镇的方向驶去。




陈魏专注的开着车,车上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。




张九南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左边,左边坐着一个警察。

他又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右边,右边也坐着一个警察。

张九南把视线收回来,默不作声的把头低了下去。




一路上安静的很。




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随着行驶的警车飞速的向后退去,直到透过车窗看到了熟悉的景物,张九南才翘起脑袋,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。




“就,就停到这儿吧。”

张九南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车厢里。

再往前走一小段路,就是他的小店了,他不想让镇子上的人看到自己是坐着警车回来的。




“这儿?”陈魏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。

见张九南点头,陈魏松了松脚下的油门,打着转向,将车子慢慢停到了路边。




张九南下车后,走到前面去,敲了敲陈魏的车窗,“陈局长,我走了。”




“走吧。”陈魏磕了磕手中的烟盒,从里面取了一根烟叼在嘴里,头也不抬的跟张九南说道。




张九南往后退了两步,他站在林间的柏油马路上,看着那辆警车打着转向掉头,然后安静的驶离了小镇。




透过车外的后视镜,陈魏看到张九南站在那儿,举起手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挥了挥。

收回目光,陈魏把烟举到嘴边,用力的吸了一口。




再看一眼车窗外,随着车子渐行渐远,张九南的身影在陈魏的目光里,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儿。




送别了陈魏他们,张九南转身朝阔别已久的小镇走去。

走在小镇的柏油马路上,呼吸着林间的清新空气,张九南从未感觉到,原来活着,竟是这样的一件幸事。




脚步距离小店越来越近,远远的看到小店前的马路上围着许多人,张九南迟疑着,慢慢停下了前进的脚步。




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。




隔的远,那些人的面容他瞧得不是很真切,他只是觉得人群中有一两个人瞧着特别面生,他从未在这小镇上见过。




张九南又向前走了几步。

闪烁着黑色光芒的普尔曼进入了他的视线里。




看到那车的第一眼,张九南像是被定在了原地,卡顿的脑子愣愣的转了几圈。

反应过来的一瞬间,理着寸头的张九南如一只迅猛的黑豹般,同风一起飞跑着,冲过去,驱散了周遭的人群。




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太过突然,在场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。




但是张九南的目标很明确,他逮着人群中央的男人就扑了上去。




一时间,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。




带着怒意的拳头挥的毫无章法,揪扯中,男人价值不菲的领带被张九南从衣服里拽了出来,他被张九南扯着衣领,肩胛骨重重的挨了几拳。




站在一旁的女人被他们撕打的身影波及到,她踉跄着倒退几步,直到撞到了普尔曼的车门才罢休。

在撕打与反击的慌乱中,张九南奋力挥出的一拳被小樊的父亲偏着头躲了过去。




见主家被打,樊家两名被冲散的司机很快的反应了过来,他们两人齐齐上前,一人拽着张九南一只手臂,把始作俑者从混战中拉扯了出来。




“放开我!!”




声嘶力竭的怒吼没有撼动手臂上的桎梏,张九南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,用尽全身的力气又与两名司机扭打在一起。




两人见张九南一副疯魔的模样,断定这人是个无赖,他们对视了一眼,决定再不对张九南手下留情。




交迭不止的拳头一一落到张九南的身上,在拳拳到肉的痛击里,张九南瑟缩着,像一条狗一样,被两人一路拖行着,最后扔到了店门口的梧桐树下。




“放开我!!”




嘶哑的声带禁不住一记记的怒吼,张九南立起胸膛,他瞪着不远处整理仪表的男人,爆满红丝的眼睛犹如一团炽烈的血球,里面盛满了恨不能血刃他的痛苦与挣扎。




就是他!

就是他!!

是他在解剖同意书上签了字,害的自己连樊霄堂最后一面都再也无法见上。




不知是谁一脚踹在了张九南的脊梁上,一瞬间,立起的身子轰然倒塌在泥土地里。




硬鞋头如雨般砸向他的脸,他的胸膛,他的腿。张九南不得不举起手臂,蜷缩着身子,以一个非常窝囊的姿势,护住了自己的头。




在拳打脚踢的晃动中,张九南躺在尘土里,无声的痛哭了起来。




“好了。”樊霄堂的父亲整理好衣衫,出声招呼着正打的起劲的两人。

“呸!”其中一人朝地上的疯子啐了一口,然后与同伴一起,朝樊父站立的地方走去。




樊霄堂的父亲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九南,恻隐之夕间,一旁的妻子挽住了他的手臂。

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里,一滴眼泪顺着女人的清腮滑到了她的下巴上。




樊霄堂的父亲将伤心的妻子揽在怀中,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妻子的肩膀,他与妻子一起,抬起目光,看向儿子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。




“走吧。”樊父垂下目光叹了一句,一句说完,眼中已见泪。

他转身为妻子打开车门,看着她坐进车里后,他绕去另一边,打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



黑色的普尔曼载着樊霄堂的父母离开了令他们伤心的地方,只留给小镇一阵轻扬的灰尘。




在他们的身后,梧桐树下的张九南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,他摊开身子,舒展了四肢,躺在黄土里。

阳光照下来,张九南强睁着眼睛,眼睛的缝隙里是蓝色,是万里无云的晴空。




今天的天晴的特别好。




像樊霄堂第一天来小镇时那么好。




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,从红肿不堪的眼睛里流出来,打湿了身下的黄土地。




“死了…”

地上的人挂着满身满脸的黄土,痛的蜷缩起身体,在地上小幅度的翻滚起来。

滚烫的热泪糊住他的眼睛,将他身下的泥土浸成了一团黄色的土包。




此时此刻,失去樊霄堂的痛才像彻底苏醒过来一般,在张九南的四肢百骸里游走着,叫嚣着,如万蚁噬心的痛感让张九南求生生不得,求死死不能。




他的脑海里不停循环播放着一部与樊霄堂的过往电影,少年宜喜宜嗔的模样闪烁在痛苦的泪光里,那是他这辈子都再也无法抹去的记忆。




张九南抬起胳膊,愤恨的砸起了身下的土地,绷紧的拳头重重的落在土地上,砸起一阵飞扬的尘土,像在砸一无是处的自己。




“我张九南这辈子最爱的人…死了!!死了!!”

他缩着身子,抱着头,嘶哑的哭喊声从他的怀抱里传来,他说,我张九南这辈子最爱的人,死了…




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

如清风过境,掀起万丈波澜。

云起云灭之间,张九南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,碎掉了。




原来,真的有人哭,是只张着嘴,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的。




原来,悲至深处,竟是无声。




四周的人聚的越来越多,他们站在远处观望着,却无一人想要去将张九南扶起来。




站在门口看了半晌,陈靓丽终于看不下去了,她从人群里挤出来,朝张九南走了过去。




“诶。”邻家阿婶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。

“啧。”陈靓丽甩了甩胳膊上的手,但没有甩脱。

她回头看了一眼拉住她的人,邻家阿婶拽着她的胳膊没松手,反而还对她轻轻摇了摇头,示意她不要去趟这趟浑水。




虽然张九南已经无罪释放了,但是小镇的人依然不放心,因为他曾经跟警察自首过,说他杀过人。




“哎西!”陈靓丽一把将胳膊从阿婶手里挣脱出来。




她站在那儿。张九南还躺在不远处的土地上,想到去世的小樊,陈靓丽蓦然红了眼眶。




“那,那儿咋,这这么,多,多人?”

三旺踮着脚看了看镇口的方向,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那儿,看的他心里有点发怵。




“好像是,”贺骁随着他的目光看去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,他仔细甄别了甄别梧桐树下的人。




“南叔回来了!”

看清树下的人,贺骁一下子住了脚。




“南叔?”

阳子与三旺不约而同的齐齐望向树下那个被人们议论纷纷的身影。




“就是他!我没看错!”贺骁肯定的点了点头。




贺骁的话音刚落,阳子已如离弦之箭一般,拔腿朝远处的人群飞奔了过去。




奔跑的身影辄止在人群的边缘,林季阳站在陈靓丽身边,看着不远处那个裹满黄土的身影,他有一瞬间不敢确定那个人是张九南。




记忆中的张九南,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,他时常瘫坐在店里的摇椅上,半梦半醒的窥着这个世界。




但是小樊的死,却把这个游走在世界之外的人扯进了悲痛的现实里。




林季阳朝梧桐树下的身影走去。




脚步离地上的人越来越近,当看到张九南短短的发茬间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黄土时,林季阳的膝盖一软,蹲在了张九南的身边。




“…南叔。”阳子轻轻推了推地上的张九南。

这句发着颤的“南叔”,包含了林季阳许多情绪,也蕴藏着许多他想和张九南说的话。




贺骁与三旺的到来又扬起了一阵小的尘土。




此时林季阳已经将张九南扶了起来,张九南枕在他的肩膀上,闭着眼睛虚虚的喘着。




得知樊霄堂的死讯后,他在看守所里没有吃过一顿好饭,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,刚刚又与旁人争执了一通,此时他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了。




“先扶起来吧。”

贺骁绕去另一边,与林季阳一起,他俩一人架着张九南一条胳膊,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



细小的尘粒从张九南的头上,脸上,身上窸窸窣窣的滚落。

看到南叔这副颓败的样子,三旺背过身去,用力擦了一把酸涩的眼睛。




“送他回去吧。”贺骁朝不远处的小店扬了扬下巴。

林季阳点了点头。两人在众人的目光里,架着虚脱的张九南,朝小店走去。




三旺已经跑去二楼,为他们打开了二楼的门,林季阳与贺骁两个人架着张九南,跌跌撞撞的奔进了屋里。




“衣服,衣服。”阳子朝三旺努了努嘴,示意他先把张九南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。




沾满黄土的脏衣服被扔到了地毯上,张九南摔倒在被褥中间,阳子扯过一旁的被子,盖在了他的身上。




起身之间,阳子的腿碰到了床头柜,一张纸条在晃动中,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。

林季阳回头看了一眼,他弯下身子,把那张纸条捡了起来。




“看,看啥呢?”三旺凑过来,看了看纸条上的字迹,“遗,遗书?”




安顿好张九南,贺骁也凑了过来,他偏头看了一眼林季阳手中的纸条。

纸条上的字遒劲有力,还有诸多连笔,一看就是男人所写。




“房产,证…在,床头柜,最后一层,格子里?”贺骁一字一顿的念出了遗书上的句子。

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,贺骁猛地转头看向林季阳,“你在哪儿找到的?”




“这儿,还,还有。”三旺指了指第二行,“存,存折密,密码,是是我,我的生,生日。”




三个人头碰着头看着遗书上最后一句话。




遗书的最后一句话是,别死,替我好好活下去。




遗书是没有署名的。




纸张的右下角只有一行小字。




——希望你以后所遇之人,皆爱你比我深。




捧着手里的纸条,林季阳转过身,看向床上的张九南。




精疲力尽的张九南已经陷入了昏睡,粘稠的光镀到他的眉峰上,他的眉头微微蹙起,那是他这辈子也解不开的结。




了了此生结,终生不得解。




从写下这封遗书开始,他就没打算活着回来。




晒人的日头渐渐西移,小镇的夏季傍晚静悄悄的,蝉鸣如笙,月凉入水。




二楼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打开了。




脚尖踢到了地上的易拉罐,半罐啤酒倒在地板上,发出咕嘟咕嘟的闷响。

林季阳赶紧将半罐啤酒扶了起来,房间里没开灯,他借着月亮的光线,扫了一眼屋里。




刚才来的时候,看到楼下的啤酒少了好几箱,阳子的心里吓了一跳,他以为店里招贼了。

直到看到了房间里横七八倒的一地啤酒瓶,阳子才反应了过来。




地上的啤酒,有些喝完了,有些还没喝完。阳子拾起右手边的易拉罐晃了晃,发现这一罐已经空瓶了。




林季阳把半罐啤酒放到一旁,他拣着地板间的缝隙,朝客厅里的人走了过去。




投影的光影影绰绰的落到房中人的脸上,他陷在沙发与几案的窄缝儿里,喝的双颊上泛起了红色的晕。




林季阳蹲下身,清理起散落在张九南四周的空酒罐。




叮当作响的声音消逝后,阳子蜷起双腿,同张九南一起,坐到了沙发与茶几之间逼仄的缝隙里。




林季阳抬起目光,看着屏幕上的电影。

屏幕里的张国荣与梁朝伟正值风华正茂的盛年,即使在黑白的色调里,他们的争吵也带着一股生命的活力。




林季阳紧紧靠着张九南,彼此间无话。




寂静的夜里,阳子的身边突然空了一空,他朝旁边看了一眼,张九南的影子已向一旁低低的歪了过去。

从下午喝到晚上,他已经喝了太多酒了,窗外的是太阳还是月亮,他早已分不清了。




林季阳看着倒在地毯上昏昏睡去的张九南。

他撑着沙发站起来,蹲到了张九南的身旁。

“我扶你去床上睡行不行?”




竖起的手在阳子的目光里软塌塌的摆了摆,张九南朦胧着醉眼,“还没看完…没,看…”




他说,还没看完。




阳子又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投影上。




扶着张九南的手低低的垂了下去,林季阳扭头看着梦呓中的张九南。




月亮的银色拢着他打着赤膊的上半身,男人反剪着双手睡在地毯上,青茬儿的头皮在月光中反射成一种褐色的灰。




像是来世上罹难的圣子。

又像是,来凡间渡劫的苦命人。







——文中,张九南替樊霄堂顶罪的行为涉嫌包庇、窝藏罪,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。

但是由于后期涉及他的情节比较多。

且《刑事诉讼法》第十二条明确规定: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,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。

即无罪推定原则。

所以,樊霄堂在自杀之前,系无罪之身。

最终张九南以谎报案情,提供虚假证言的罪行处以了十五日以下的拘留。

有学法的朋友如果觉得这个判决结果不合理,可以私下联系我,我会及时改正🙏



——老规矩,回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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