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莫仔

独一份儿

【贤梅】《十七岁》

——秦。

我遇见了这秦时明月,可我没过了汉时的关。




一开始我只知道,是秦统一了六国。


后来学了历史我才慢慢了解,原来奋了六世之余烈的,是秦王嬴政。


原来他的秦姓,最初为嬴姓。


原来秦朝,仅仅传了两代十二年。


始皇这人,我说不得,褒贬不一,有人说是明君,也有人说他是暴君,但无论如何,始皇,他不是一位昏君。


这千古一帝曾问世人,问寡人不造那长城,拿什么抵御匈奴?他说世人只看死了这几十万人,可若寡人不造这墙,死的是我大秦子民。


当时看这一句,只觉得该当是这位千古帝王的气魄,只是后来的我万万想不到,有朝一日,我能与那秦姓子孙有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。


我这人,从小长这么大,总是与孤傲沾些边儿,我自己也知道,我妈总说让我跟他们出去玩玩儿,我烦的紧,让我同他们说几句话还行,但是想入我的眼,难。


真正能入我眼的人,寥寥无几。


刚巧不巧,秦霄贤就是那无几中的几个寥寥。


我后来自己想过很多次,如果刚开学那会儿,我不那么任性妄为,而是同意我爸我妈把我送到学校,是不是我就不用遇见秦霄贤了。


但是后来又一想,不是的,我还是会在随便某个机遇里遇见秦霄贤,遇见后也仍然还是会不管不顾的喜欢人家。因果循环,秦霄贤就是我这十几年里,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报应。


差了那么几分,我与济大附中失之交臂。一整个暑假里我都悔的不行,结果临开学前,我妈还不住的嘱咐我这个,告诉我那个。我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她讲,后来就惹恼了我的心性儿,我说你跟我爸谁都别去送我,谁送我跟谁急。


我当时真是烦的不行,拖着行李被褥出门的时候,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,可是等下了出租车,我自己搬着那套东西往学校里走的时候,我才发现东西太多了,我自己真的自顾不暇。


那些同我一起入学的新生身边都跟着家长,少则一个,多则一堆,而当时的我就孤零零的一个人,拖着我的行李箱,箱子上放着我的被褥,我的手勒的像要断了一样的疼,可即使这样儿,我也没想给我妈他们服个软,不是说什么自己选的路,跪着也得走完?


可是等我在广场上接过学校发的脸盆,暖瓶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时,别说走了,跪着我都不想动了,因为我自己根本没法儿拿。


那个老师把我的信息录入,又把录取通知书还给我时我抱着手里的盆都快疯了,我抱着盆有点费劲儿伸出手接过那张通知书,在走出那些老师们的视线范围后,我有些窘迫的把那张纸叼在了嘴里。


因为我实在没地方可放了,哪怕它只是薄薄的一层纸张。


而秦霄贤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。


我当时嘴里抿着那张纸,低着头正使劲儿的拽着我的行李箱往宿舍的方向走着,当我的盆第三次叽哩咣啷的从我手里脱落的时候,我已经快接近崩溃。


我记得当时我一只手扳着行李箱上的褥子防止它滚落在地上,而我整个人慢慢的蹲下,伸出手去够掉落在地上的盆,就在我的手已经接近够到盆边儿的时候,你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。


当时我看着你用两根手指,夹着我嘴里录取通知书的一角,而后把我的脸儿轻轻撷了起来。


我那时候抬起头来背着光影就看了那个男生一眼。


你当时笑得好生无辜,我感觉你当时的那个笑,赛过了我身边儿九月九的微风,后来我才想明白,你那时候是在笑我的狼狈模样。


“一个人儿来的啊。”你矮下身子,从地上捡起了我的盆,这是你跟我讲的第一句话,但是你与我说话时那样轻松的语气,让我觉得我们两个,好像多日不见的老朋友。


我溺在你的笑里轻轻点头嗯了一声。


要是换了旁人这样贸然动我的东西,我早就烦了,可是等你伸手来拉我行李箱的时候,我竟然还闪身让了让,大约那时候真是被那些东西给磨的心烦,巴不得抓紧把它们弄到眼不见的地方。


我肯定不能让秦霄贤拿大头,何况他自己当时也没那个想法儿,那时候他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,而我则抱着被褥哼哧哼哧的跟在你的身后。


当时我自己也没想到,这一跟,就跟了三年。


九月的天儿还这么热,我的汗珠子一个劲儿的顺着额头往脸颊下滚,我腾不出手,不能擦,我的脸也被热的通红通红的,要不是秦霄贤回过头来说再忍忍,马上就到了,我可能立时三刻就把那些被子褥子给撇地上了。


你的手背蹭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偏头躲了一下。


“我就给你擦擦,你至于吗。”你那时候好像被我这般自保的动作给唬了一下,但是你也没说别的,就只是笑,笑我像个姑娘一样害羞。


你的手此刻还停在半空中,手背上还留存有我的一点汗迹,现在想想,我其实还得谢谢那天似火的骄阳,把我的脸晒得通红,没让你在第一天里就找到我脸红的证据。


你看了看自己的手,我也随你看着你那只手,那时候我尴尬,你也尴尬,就在你要收回去的前一秒,我把脸轻轻贴了上去。


我当时的本意是想让你给我拭汗来着。


可是这个台阶给的,给的你尴尬,我更尴尬。


但是你却在那时候笑出了声,我被你笑得有点儿手足无措,只能在那儿略装镇定的看着你。


你说没事儿,你还挺好玩儿的。


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的那个笑容。


我当时抱着那些被褥一级一级迈腿往上搬的时候,我骂娘的心都有了,谁他妈的把高一安排在四楼的!


秦霄贤搬着我的行李箱走在我前边,当他给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,我身上那股子不耐烦的燥热立刻就被眼前的宿舍缓解了,看着还行,挺宽敞,这宿舍让我窒闷的心也跟着亮堂了起来。


秦霄贤把行李箱拖到我的床铺旁边,我紧跟在他身后,抬着酸软的胳膊勉强把那套东西给放到床板上。


秦霄贤在旁边儿掐着腰的问我有水没有。


你当时给我问愣了,是啊,你给我搬了一路行李,喝我瓶水不过分。


可是我那时候,捉襟见肘到连瓶水都拿不了的地步。


我甩了甩胳膊,拿过了我放在行李箱上的沉甸甸的黑包,包里东西不少,多是我的洗漱用品,我在里边儿翻着,瓶瓶罐罐碰着,发出一些乒乓的声响。


“就剩,半瓶了。”我说完又有点难堪的低下了头。


包里只有半瓶水了,我低下头捏着包里半瓶矿泉水的塑料瓶身,不好意思拿给他喝,因为这是我喝剩下的。


我说我再给你买一瓶吧。


“不用,费那个事呢,半瓶怎么了。”秦霄贤两步冲我走过来,抓着我包里的半瓶水就拿了出来,你拿水就拿水,你还挠了我一把,我的手背被你抓了那一下,有点儿隐隐的疼。


秦霄贤好像是渴着急了,连想也没想,拧开盖就把那半瓶水灌进了自己嘴里,我的目光从手背上慢慢移开到他的身上。


那半瓶水还剩了一点儿,瓶里的水被窗外炙热的阳光照的闪着些光,但是很快,半瓶水就被他灌了进去。


我当时好像往下看了看,看着他脖子里的喉结,他喝的快,咕咚咕咚的,喉结也不住的上下动着。


咕咚,咕咚。

扑通,扑通。


我笑出了声儿。


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人喝个水我都能笑出来,但我就是笑了,笑的眼里好像都碎了瓶子里那些零零散散的光。


我笑着看你喝完后满足的擦了一下嘴,我们两个人,在刚见面的那天下午,站在空无一人四下狼藉的宿舍里,笑得合不拢嘴。


少年人其实最怕一眼定情。


一眼,就那一眼。


让我在此后的日子里,见到他就压不住嘴边的笑意。


我当时,是真想跟他做朋友的。是真想的,我当时对他,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,我当时自己也不知道,原来连转个弯都期盼能遇见他的那种感觉叫喜欢。


你好像也感觉出了点儿,他开始避着我,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提他交往的那些女朋友。


你不知道,当你每每在我耳边提起那些与我们无关紧要的人的时候,我其实心里溢满了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,但我必须还得装作若无其事。


直到那天晚上,我恬不知耻的跟你讲,我说我喜欢你,咱俩终于撕开了那层几乎不再存在的遮羞布。遮不住了,我自己都知道,这份心意,我遮不住了。


你说你活了十八年,喜欢的!爱的!永远都是女人!你永远,永远,不可能喜欢Gay。


可是我活了十七年,也是头一次喜欢男生啊。


那天晚上你对我用尽了这世间极尽恶劣的词,你动动唇,那些比刀子还锋利的话脱口便出,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,我所做的,不过就是喜欢我喜欢的。


秦霄贤,我又何错之有。


你还记得你因为一个女孩子跟我争执不下吗,当时的我也不懂退让,不懂迂回。


我就直接跑到了你面前,跟你诉说我所看到一切,我说让你找个清白的,别找脚踏两只船这种的。


你问我,你说脚踏几只船跟你有什么关系。


你说就算她是破鞋,老子也愿意,为什么,就因为她是女的!你懂了吗?


你问我懂了吗?


我当时真快被你给哭了你懂了吗!


我明明什么都没做,怎么就输给性别了呢。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至极的人,高一那时候为你挡了一棍子,也确实存了私心。


我奢望用我身上的一些伤,让你再记起我的好。


你不知道当时我跟我姐姐说起的时候,我是带了怎样的笑意。


我姐骂我傻,可是怕就怕傻的甘愿,直到现在,我的背上还有一点点伤痕,我看不到,但是我知道,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,说你曾经在青春里,为了一个你爱的人,也曾奋不顾身过。


我甚至,对我爸我妈都没这样儿过,我凭什么就得对你秦霄贤这样儿呢。


凭什么,凭什么,


凭我喜欢你吧。


不就凭我喜欢你吗!


秦霄贤你知道在这纠纠葛葛的两年里,什么是最让我难过的吗。


不是你对我恶语相向,也不是你对我避之若浼。


最让我难过的是你什么都不用做,你就站在那里,我就爱你。


那种感觉,无可奈何,刻骨铭心。


学习不好我可以努力,但是你让我说放弃你就放弃你,我做不到。


喜欢上你,真是要了我的命了。


你负气,你年轻,你谁也不服。


可是为什么我让你说一句从未喜欢过我,你却支支吾吾讲不出话。


你当时是心虚了是吗,你动心了对不对。


但是你害怕,你怕别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你淹死。


所以你才会跟我说,说那些你等来年参加高考,考上大学有那么多好的任你挑的那些避重就轻的话。


我不参加高考了。


我也不想去挑那些,所谓的,比你还好的人。


曾经让我奋不顾身的,一度让我痛不欲生。


我现在明白了,我开始惜命。


我就是要让你秦霄贤,对我梅九亮,这一辈子都有愧。


我凭什么跟你好聚好散呢,我恨不得你想起我夜夜难眠。


风水轮流转,曾经我吃过的苦,你一丁点儿都不能落下。


秦霄贤,这三年,我的爱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,一同流入悠悠岁月里。


旁人什么都看不见。


旁人只能看到袅袅上升的那一点点烟。


我想明白了,也不去求一个结果了,谁让我有本事喜欢人家,没本事让人家喜欢上我。


情出自愿,事过无悔。


只是有一点让我耿耿三年,至今都没有于怀。


只恨我是男儿郎,偏偏不是女娇娥。


我没有输给你,我甚至都赌赢了你,我也没有输给那个暗无天日,不可见光的荒靡的夜。


我最终只是败倒在世人用眼光筑起的这条长城脚下。


秦霄贤,我与你,如死灰,无复燃。


你问悔吗?


这短短八百格子哪能书写出我半分的悔,哪能不悔呢,三年前遇见一人,让我三年后的今天葬送掉了自己的锦瑟年华。可如果说起来,也是不悔的,人这一生能遇见几个让自己心甘情愿断送了余生的人呢?


怕是没几个吧?没几个。


秦霄贤,我小时还曾明志,说欲揽天下入我怀中。后来才发觉真真是童言无忌,因为十七岁那年我连区区一缕月光都掬不到手。


在我十七岁那年,我遇见了一个男生,他让我苟延残喘留了半条命在,但那是我拿残生,替我抵了另外的半条命。


信我信君,余我残生,终其负君。


我与秦霄贤,遇见莫若不遇见,相思不如不相思。


我与秦霄贤,遇见悔于终遇见,相思毁于,太相思。


我既败了,便也退了。


我遇见了这秦时明月,可我没过了汉时的关。





——所谓秦时明月,便是梅九亮心里那一抹白月光。

汉时的关,实则为世俗的关。

《十七岁》里的梅九亮,丢了自己,赔上爱情,也没等到秦霄贤的一句回应。

不止他们,现实里,还有许许多多的“梅九亮”与“秦霄贤”被迫止步于世俗那一关。

我也在等,等他们拿着花与钻戒,正大光明,坦坦荡荡,走向那段历经万般波折感情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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